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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 维舟 维舟俯瞰厦大(图片来自厦门日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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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大学那年,我才第一次离开上海。火车一路向南行驶,在似乎无穷无尽的福建深山里穿行了整整一夜,次日清早在硬座上浑身酸痛地醒来,看到窗外近处的灌木和竹林模糊而快速地掠过,像是快进的电影镜头;睡眼惺忪之间,猛然看见似有一排电线杆,只是很奇怪地有粗有细,再透过车窗往上看,才发现那是几株高挺的乔木,只是因为树干极光滑,根部往上三四米内既无树皮又无分叉,加上车窗挡住了上部的树冠,才有这样突兀的印象。
我对南方的第一印象便来自这些草木和水土,不用说什么,这已足以让我意识到,自己生活的背景完全改变了。就像在这列车上,虽然我端坐着一动不动,却被一股力量带得越来越远。往前又开了几小时,眼前蓦然出现一片海。南方的蓝莹莹、亮闪闪的海,在八月正午炽烈的阳光下被风平静地吹动。厦大 芙蓉四的凤凰花。现在这里是女生宿舍,但在我们那会,这里是新闻、中文、历史三个系男生的宿舍,我那时就住312室
从旧校门进入厦大时,迎面看见门口的凤凰树枝头上还残留着火焰一般鲜艳的几朵花。林荫道两侧是十几米高遮天蔽日的银桦和桉树,草地上扶桑和文珠兰尚未开败,旁边的矮墙上则爬满了三角梅。
自然,那时我并不知道它们的名字,许许多多的花木都从未见过,我像一个无意中闯入奇幻世界的少年,猝不及防地感受到南方鲜明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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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到得比报到日期还早了一天,在所有新生中第一个到;学生会的干部们有些尴尬,他们也刚刚回到学校,甚至还没整理好宿舍——因为上一届的老生在毕业时,大抵都只留下满地狼藉,就像后来我们自己也是如此。
他们把我带到312室,打开门让我放下行李后,建议我不如出去“四处走走”,仿佛一个还未准备好晚宴的主人,礼貌地提议过早到来的不速之客不妨先去庭院里观赏花草。
就这样一个人无所事事地乱走。厦大确实当得起“全国最美的校园”的称号,站在学校里向外看,绝对不会象上海交大一样看到一圈都是高楼,门外又是喧闹无比;这里是在一个小小的海湾里,背山面海,闹中取静。厦大 上弦场 建南大礼堂
芙蓉湖边种着成排的假槟榔和宫粉羊蹄甲,后来的中秋晚会时,树枝上便挂满了灯谜,猜中的人可以自己取下纸条,报了答案领取奖品。湖边转过鲁迅像,往上走,便是碧瓦飞甍的上弦场建筑群,沿着一道如上弦月一般的弧线展开,下瞰碧海。
这里据说以前并无围墙,直通海滩,只是1963年金门飞来的一发炮弹炸死了正在上弦场吃草的五头牛以后,才圈起围墙,将城郊的农民挡在了外面。学校后山直通万石山植物园,有如不需要门票的后花园;离海则更近,出白石校门后十几步就是海滩,也因此几乎每年都有不识水性的新生去海里游泳后再也没回来。
新闻系的系楼在海边的小山坡上,在高处可以看见露出树梢的海洋。朝向后山的一面,则是一棵挺拔年轻的木棉,到多风时节,满树作响,仿佛所有树叶都欲挣脱飞去。芙蓉四前年盛夏时的景象。在我们那时,门洞是敞开的,左侧是一个篮球场,右侧还有一排读报栏,现均已不存
宿舍楼是一幢石屋,由大块的红砖和闽南的花岗岩砌成。楼后一棵银桦,到冬天每晚被海风吹得哗哗作响;楼前是一棵壮硕的凤凰花,树冠如伞,每到六月,整棵树犹如火焰沸腾一样开满花朵。楼左南光卤味店门外的道路中央,则立着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榕树,几乎每个清晨或黄昏都有男生站在树下等待女朋友,直到1999年夏天的一场台风将它连根拔起;而那棵楼前的凤凰花,在我们离开多年后也终于枯死。
余冠英曾著文《清华不是读书的好地方》,意谓清华校园太美而使人无法安心读书,厦大大概也如此。那时我自己也迷惘,虽然整日翻书,但却定不下心来,就像一个溺水者,不知怎么做才能揪着自己头发露出水面。
那段时间我变得独来独往,时常去白城海边,在木麻黄林下久久坐着,看到那些游泳的人群嬉笑,近在咫尺,却又遥远之极。几百个日日夜夜下来,南方对我而言仍是个陌生的背景,我不仅没有对它熟悉起来,反倒对自己都感到陌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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